序一
在我眼里,经典中医是时间验证过的堪称全人类文化遗产中最为璀璨的明珠。作为一名谦恭的学者,我誓愿将这中国的璀璨奇葩带入西方世界。为此我认为成功的中医传承需具备以下特点:1)一种特别的教育模式,在此模式中,师者对中医洁净的热忱以及培育这种热忱的亲密的师生关系。2)一种总是富有趣味的,中肯的,没有多余抽象概念困扰,具有坚实临床基础的知识传递。3)一种特别的学术氛围,其中的教与学都是基于对经典智慧的感悟和对中医前辈智慧的深切敬重。因而,学者能建立起对中医学术的牢固信心。4)师者内心深处毕生追求的不是简单重复的机械模式。
我感到及其荣幸的是,我命中注定有此殊缘,得遇我的临床导师曾荣修医生。他给我的中医传授,具备了所有上述条件。1990 年至 1992 年间,在他家厨房的桌子旁,在成都附近几个乡村门诊部,曾老开始指导我学习错综复杂的中医药临床技术。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杂念污染我们的师生关系。我们无暇顾虑职业前景名与利等。那时,曾老只是一穷街陋巷的民间中医师,整天坐在街边的小木屋旁;而我,则是一个中医领域里的初生牛犊,由于致命疾病的威胁,在美国刚刚放弃了一个普遍认为颇有前途的学术生涯。我们两个无名之辈,一老一小,或许是命中注定有此缘分,或许由于对中医的共同爱好和追求,我们相聚在一起,在感叹中医超越时空之美以及中医卓越的临床效果中,我们度过了无数夜晚。同时我们也相互激励著彼此的斗志和信心。我们俩都没有料到,当时的朴实的际遇是长达一生的师生缘份的开始,也是命中注定了我们要把有关伤寒的实践知识,带到全世界的中医的眼前。
在我初识曾老时,他便用似乎无尽的病例研讨淹没了我,并常常最诚恳地强调《伤寒论》超越时间的智慧和临床实践的重要性。和许多中医临床家一样,曾老在中年才开始研习中医。他从朝鲜战场下来后,即有缘成为四川有名的伤寒家田鹤鸣的关门第子。有关田老的传奇一生值得大书特书,他的传承代表著传统智慧的谦逊和力量。田老在十九世纪随其兄习医,学习怎样根据脉象开方——这是早已失传而淹没在浩瀚的《伤寒论》理论注释的书山中了。1950 年代,田老常在医院外的茶铺里用《伤寒论》或《金匮要略》的简洁的处方治疗一些危重病人,最终使他们免于手术。他的一些药方仅有一两味中药,逐渐地他便有了绰号“田八味”——因为他从不开多于八味的药方。由于他独特的诊脉技术,使他能把某种脉象直接与病症关联起来而开出处方,不需要倾听病人冗长的病情陈述,故而,每天他可诊断多达 400 名患者,直到他在 96 岁高龄去世。历史常有惊人相似的一面,田老独特的学术技术,传承到了谦逊的曾老身上,在长达半个世纪的临床实践中,曾老始终拒绝所谓的中医现代化和中西医结合时尚。临床中他总能结合个人的临床知识,独自苦苦追寻著经典中医的卓越的临床疗效,日积月累,并有了今日令人感佩之功。
就我个人的视野来说,曾老的指导总是清晰的,有用的,相较于我所见的那些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工作的“专家”“教授”,曾老的治疗常常有更好的疗效。在长达数百小时跟曾老学习的过程中,我有幸聆听他热情洋溢的复述病人离奇的病史,或目睹他专为我设置的乡村诊所里独特的诊脉技术。我从未感觉过一分一秒的厌倦,他给了我洁净的中医传承,让我真正感受到了学习的快乐,尤为重要的是,他还传给我和其他学生对古老中医技术治疗现代疑难病症的信心,包括那些现代西医也无法治愈的疾病。这或许是这个时代许多学院派传统医学教授不再传承自信心给学生的情形下,一个中医师所能给他的学生的最重要的礼物了。
1995 年在曾老访问美国期间,他带给了位于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国家自然疗法医学院——经典中医系”丰富的临床专家知识和经验,以及他开展的对艾滋病的中医药临床治疗研究。从那时起曾荣修这个名字在西方临床伤寒学术界变得家喻户晓。在他 82 岁高龄时,作为“美国五行大学(Five Branches University)”和“自然疗法学院经典中医系(School of Classical Chinese Medicine at National College of Natural Medicine)”的资深教授和学术顾问,他仍活跃在学术前沿。而且,他的名字在西方已经成为经典中医智慧疗效的标志。看到他珍贵的临床经验汇编成册并出版,对中医的发源地进行反哺,这是我一生中最为高兴的事情之一。
付海纳博士,教授
美国自然疗法医学院经典中医系创建者
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