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胡加银牛荆豆汤的临床应用

　　本文为2024深圳国际经方大会冯世纶学术经验传承学习班上，陈雁黎教授在回答学员提问时，讲述了他所创“小柴胡加银牛荆豆汤”的临床应用

　　我和冯老都是胡希恕的学生，都是搞了一辈子经方，今年来到深圳这地方，这么远，想讲一个问题，就是学生经常提到的问题。我认为搞教学，主要就是讲看病，我就讲一个常见病多发病的问题。胡希恕先生说：“中医辨证不辨病”，这是一句话，还有一句话就是说“离开了表和里，半表半里的面积很大，这里有诸多脏器的功能失调，因而发生了很多疾病”，第三句话“我们搞临床，单一的病、原始的病很少，都是看的合病并病，更多的是坏病”。

　　现在，我们就说表证“感冒”，这是常见的多发病。讲一个实际情况，我们在临床，不易见到麻黄汤证，也不易见到典型的、单一的桂枝汤证，就是说太阳中风、太阳伤寒，不容易在办公桌上、门诊上见到。太阳伤寒麻黄汤证，患者在家里冷的时候，盖了两床被子还感觉冷。大青龙汤除了有麻黄汤的症状以外，还有烦躁，还有疼，这个情况我们也不容易见到。

　　能见到的，首先第一种，有感冒，自己先买药吃，有的扛着，有的打吊针，有的看中医了，跑了一圈才来，这个比较多。

　　还有一种，像感冒又不是感冒，比如说不典型的寒热往来，一会冷一会热，背冷，或者是全身发困发懒，饮食无味，精神很差，这种情况多。

　　另外，还有一个就是，手术后感冒，不见轻，没有身疼、腰疼、骨结疼痛、无汗而喘，这些典型症状是没有的。还有太阳伤寒、太阳中风，只要发过汗，不可再发汗，这叫定法。

　　还有慢性病做过化疗的，在这些病的基础上又感冒了;还有三高、四高这些人的感冒。如糖尿病、冠心病、高血压、血脂高、尿酸高等，这些人的感冒。

　　还有一种是月经期感冒，比较多见，只要月经来，背冷，往来寒热比较轻，困乏比较明显，不想动，全身困，有的还有恶心、头痛。有的妇人只要来月经就出现头痛、烦躁、发热、身上困，这个时候，你用抗生素是无效的，太阳正气已经虚了，这种虚人的感冒是不好办的。

　　诸如此类的症状表现，不典型的感冒，胡老讲了一句话叫“虚人解表建其中”，这是一条原则，就是说，真正的太阳伤寒表实证，我们见到的时候已经变成坏病了，或是变成合病了，这时候我们就用一个方子，叫“小柴胡汤加银牛荆豆方”，也可以说“小柴胡加银牛荆豆汤”都行，“银”是金银花，“牛”是牛蒡子，还有荆芥、豆豉，那么荆芥、豆豉就是治表的啊，他有表证，又有少阳，有时还有口渴，都有了，三阳合病多的很，但是不典型，怎么办?“虚人解表建其中”，有一份表证便解一份表，这个方子是比较固定的，很好用，加生石膏的机会很多，大家可以试用一下。

　　小柴胡加银牛荆豆汤方：

　　柴胡12g 黄芩12g 半夏12g 党参10g

　　炙甘草6g 金银花15g 牛蒡子15g 荆芥6g(小儿用荆芥穗3g)

　　淡豆豉10g 鲜姜3片 小枣4枚

　　举个例子，疫情的时候，有个学生，到哈密去抗疫，十字路口查核酸，碰见一个娃娃发烧，打吊针也不退，他这个吊针打了四五天，娃娃受不了，大人也受不了，最后他就开了这个方，吃了一剂就退烧了，结果其他打了吊针没有好的小孩用后，也都好了。最后他在那开展工作很方便，有慢性病的也找他。

　　一、小儿发热抽搐案

　　我治过一个维族的小孩五六岁，他母亲说汉语说的非常好，在地税局上班，领着娃娃来看，孩子连头都抬不起来，趴到桌子上头抬不起来。

　　我问：“怎么回事?”

　　她说：“这个娃娃抽风，只要体温39.5℃就开始抽了，一翻白眼，一咬牙，我就害怕死了，我哭哪。结果一个月住一次院，(几个医院)都住过来了，从昌吉州住到乌鲁木齐儿童医院，又住回来，又跑到这来，到晚上一看39.5℃，害怕了，就到了我院急诊科，急诊科头一句话是要求住院。我们刚出院，就这么个情况，怎么办?”

　　那咋办，带着孩子到我这，我头一句话就是：“住院”。

　　她说：“我们刚出院，能不能不住院?”

　　我问：“手凉不凉?”

　　她说：“凉。”

　　四肢冷，厥逆，那就成了少阴病了，脉也微细，手脚也凉。我问：“抽风是啥样的?”

　　她说：“39.5℃，一咬牙就翻白眼，我们就吓得没办法了，就到医院打吊针，住了5次院，我们刚出院，你给开个方吧!”

　　我就开了这个小柴胡汤原方加银牛荆豆，还加了生石膏，用生石膏，我是下了决心，咬了牙给的。小孩脉微细，没有精神，也不吃，还恶心，坐在那趴到桌子上，头都抬不起来，面色还黄，我只给娃娃开两剂药，我说：“今天是礼拜六，我礼拜一有班，我给你开两剂药，你回去后，必须加四个小红枣和三片鲜姜”，用小枣，因为古代张仲景用的大枣实际上是小枣，那个时候没有嫁接，现在嫁接出来的叫大枣。张仲景书上写的“大枣”，这个“大枣”就是好枣，因为古代的枣非常杂，我说只能煮20分钟，石膏加了要同煎，我说用半剂的量，这个量小。量有时候很难开，一岁怎么办?三岁怎么办?这个份量到底怎么办?都是问题，干脆，一般我就开原方成人用量的一半量，煮18分钟左右，凉一点给喝，不能热，因为一热这个药有个味道，把娃娃一熏就吐了，凉了就不容易吐，这就喝下去了，喝药的时候还不能给水，你给了水，水喝完了，药还在，我们就给个棒棒糖，喝一点药，吃一口棒棒糖。

　　稠的不能喝，这个方子下面沉淀的不能喝，因为过去的石膏是像麦粒、葵花籽一样的，那个煮了还好，现在的石膏跟面粉一样，煮了以后底下有沉淀，不能喝，喝了要拉肚。喝完药后一定要盖被，用桂枝汤法，我说你就找个板凳，坐在床跟前，看着他出汗，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全身有点潮，漐漐有一点出汗，把被子掀开，烧就退了。

　　到礼拜一来看病，好了，也没烧，也没抽风，怎么办?还是这个方，效不更方，这常见病、多发病啊，然后喝了以后，这事就没有了，就不存在了，很神奇，最后打个电话一问，说上学去了。

　　二、老人发热不大便案

　　最近这两天，我从新疆出来之前，又看了一个病人。1940年的人，84岁了，住在ICU，什么病都有，咱就不说了，他的儿子是我们内科系统心血管的大夫。

　　他说：“陈老，您去看一下吧!”

　　我说：“ICU的病是我看的吗?”

　　他说：“去吧，去吧，没办法。”

　　去了，发现患者没大便，好些日子没大便，做的彩超、拍了片子发现有燥屎，我去了以后，掐了攒竹穴没反应。

　　我说：“这没反应啊!”

　　他们说：“清醒，有意识。”

　　不会张嘴，帮助一下嘴张开了，舌尖红，有一个典型的特点是舌头变小了，腹部像个船一样，像个盆一样，舌根部有点腻苔，不大便的问题，他们就给了一点大承气汤，给了一点，也没敢多给。

　　最后，我又发现他发烧，我说：“发烧多长时间啊?”

　　“半个月都有了，白肺了以后就开始发热，住院，好了一些，到今天还有37.6-37.8℃，每天下午发热。”

　　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喂了一点流食，住在ICU，其他别的身体情况不说了，有体温，舌尖红，舌体变小，舌根有点黄腻，还大便不通畅，脉细无力。说起脉象这个问题，现在看有很大的问题，因为教材32个脉，频湖脉学28个脉，有相当一部分脉在临床根本见不到，有些脉象不说了，有些脉象在ICU，有些脉象在急诊科。来到我们门诊的杂病还能有多少脉象?但是他这个脉是脉细无力，还有一点咳嗽，阳过，咳嗽不利索，肺部有点阴影。

　　通大便的事不考虑了，他们就着急这六七天不大便，大便就这一点点，不解决发热的问题怎么行?

　　我给的小柴胡汤加银牛荆豆加生石膏，这个生石膏也是咬着牙给的，没有石膏证啊，因为我们在临床上发现他没有石膏证。胡老说：“只要口唇干燥，或者口舌干燥，就可以加生石膏。”还有咳嗽，按照胡老的办法，加了杏仁、桔梗。处方是小柴胡加银牛荆豆汤加生石膏杏仁桔梗。戴医生中午下班回家就赶快煮了药，服药后当天晚上就没有发烧，体温正常，十几天没解决的发烧退了。

　　后来，第二天又把第二剂吃了，我只开了两剂，大便也有了。《伤寒论》230条：“阳明病，胁下硬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胎者，可与小柴胡汤。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小柴胡也通大便啊，因为虚人不大便，不是真正的阳实热，不是阳明腑实证，不是三急下，他是虚人，辨证不辨病，我就给小柴胡汤原方，姜枣必须用，柴胡12克就够了，如果是成人黄芩12克，原来胡老用10克，因为过去的黄芩用枯芩啊，是用下面的根，现在把上面的杆都切到里头了，这个黄芩必须用到12克，半夏12克，党参10g，炙甘草6g，姜、枣，生石膏按胡老的办法45-60克，现在打的粉碎，就得减点量，用生石膏30克加杏仁10克，桔梗15克，就这么个方，我从新疆出来时，病人不烧了，问题解决了。

　　今天借这个机会，我也是天天看病啊，临床上这么多感冒，到底怎么办?他感冒开始的时候，不找你啊，发热、身疼、腰疼、骨结疼痛、无汗而喘，他出不了门，也没有车，跑到医院，他也出汗了，如果像解放军、高中生，这些阳实热的发热好办。像虚寒的感冒发热，是没有好办法的，就用刚才我说的这一整套，也就是我刚才介绍的方子，如果有啥问题，大家再探讨一下。

　　我补充一点，这个金银花的问题，有两种金银花，一种是山东、河南的菏泽、封丘等地的金银花，花蕾上面有绒毛，这个比较好，还有一种金银花，是两广两湖产的山银花，它的花是开着的，这个效果很差。

　　牛蒡子，按老传统的规定来说应该把它压劈，囫囵个不行，所以我们就用到15克。

　　荆芥的问题，如果这个人有汗，我们用6克，若汗很少，我们用10克，豆豉10克。用荆芥、淡豆豉，干啥，代替麻黄解表。因为麻黄不好用，现在的蜜炙麻黄不叫蜜炙麻黄，真正的蜜麻黄要搁到锅里用蜂蜜炒，要把蜂蜜炒完了以后，变颜色，变黄一点，然后再去炒麻黄，冒蒸汽，有香味拿出来才行，要粘手。现在拿蜂蜜加凉水一和，往那个锅里头和麻黄一拌，在锅里拿铁锨翻一下，最后就到药房了，你有什么证据，我有，你那麻黄是散的，跟没有炮制一样，是散的。如果我用6克可以，用9克就不行，12克更麻烦，有青光眼的更麻烦。

　　还补充一点，最后这个方子，我们又把它扩大应用了，刚才说这个方两个主症，一个是背凉，背上有点微凉、微恶寒，发冷;第二个主症就是全身困乏无力，有这二证就可以用了。这又发现第三个症状，有些人有关节疼，有背上冷、全身困，关节疼明显，还是这个方，加上桂枝芍药，就等于柴胡桂枝汤加银牛荆豆生石膏，生石膏能加就加，也可以不加，但加的机会很多。

　　三、类风湿性关节炎患者常感冒案

　　有一个类风湿关节炎患者，血沉55mm/h，我给用了桂枝汤合真武汤。用了以后，不错，也吃了一段时间，他的骨节都变形了，最后发现他经常感冒，又有关节疼，我就换成刚才说的这个方(柴胡桂枝汤加银牛荆豆生石膏)以后，血沉降到5mm/h，治关节疼，是本方的扩大应用。

　　四、哮喘案

　　有时候，有些慢性病，不像书上讲的那样。

　　有一个本地的59岁男患者，他感冒了，有点鼻塞、身困，患哮喘病十多年，还有肺不张、肺大泡、支气管扩张，要动手术，开始治了以后有点效果，后来就不行了，不行了以后，发现一个问题，他一感冒，哮喘病就发生，喘的没办法了，才来找我们，“60岁了能将就在家里将就一下吧”。最后我们就干脆治感冒不治喘了，还是这个方，小柴胡加银牛荆豆汤，服药后，不感冒了，喘病也没有犯。

　　关于用或不用石膏的问题，在三阳病加用的机会很多，三阴病就很少，像张景岳这一派的，补肾这一派的很少用，有的压根就不用。那么我们治三阳病的坏病时，如果有口干，津液不足，想喝水，有的想吃冰棍不敢吃，这个时候最好是用。

　　给大家再说一句，银牛荆豆从哪来的?从银翘散里来的，从银翘散里挑的这四味药，用了好多年了，那就是刚才我们的小陶(陶有强)讲的，有冷、全身困重、关节疼是太阳，不想吃饭就是少阳，如果病程一长就有口干、口渴或者口唇干燥、口舌干燥就是阳明，都可以用。

　　今天就这些，谢谢大家。